仿佛棲息於鄉村的候鳥,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只是為了最為簡單的生活而四處輾轉遷徙忙碌奔波。伴著日出日落,行走在鄉村的地平線之上,平凡而質樸,低微而辛苦,在故鄉的青山綠水之間,鄉村的理髮匠是一道充滿滄桑的風景,隨著時光的腳步雖然漸行漸遠,但卻讓人又總是時刻縈繞於懷,久久難忘。

和鄉村的木匠、石匠、瓦匠、篾匠等等眾多盛行於鄉村古老的職業一樣,鄉村的理髮匠其實就是鄉村的農人,忙時務農,閑時理髮,掙上一點散碎的閒錢,聊以貼補家計養家糊口。經濟條件好的鄉村理髮匠,大多是在鄉鎮街上租上一間十餘平方米的一爿門面,不管天晴下雨冷場逢場天天開門營業,客人上門隨到隨剪。稍次一等的,只是逢場天才會來到鄉場上來,仿佛怕生的小鳥一樣,怯怯地在人家的街沿屋角之下,搭上一把竹木結構的太師椅,擺上一張洗臉架洗臉盆,牆上臨時安上一面破破爛爛的玻璃鏡子,牆角放一個燒水的小爐灶,灶上擱一鋁壺,擺上三兩根長條凳,如此這般,便就構成了趕流流場的鄉村理髮匠賴以營生的全部家當。平日趕場為人理髮,不逢場之日,便在村裏和臨近村莊,走家串戶為人理髮,有時候是包村理髮,大抵是每人每年五至十元左右,每月理髮一次,挨家逐戶地理發,走到哪家理到哪家。

記憶之中,在鄉村的理髮匠師傅那裏理髮其實是人生之中非常愜意的一種享受。剃平頭、剃光頭、理中分、理寸頭,花樣繁多,幾乎應有盡有。鄉村理髮匠不僅僅只會給人理髮,更擁有眾多令人無比驚歎的絕技。

那時候,老家永興公社二大隊有一位名叫鄧連娃的鄉村理髮匠,活了九十餘歲,一生均以務農和理髮為業。農閒之時,便背上一個尺餘見方的牛皮箱子四處走村串戶為人理髮。很多時候,也常常到公社的場鎮上來為人理髮,走到哪家,只要有人招呼,只需要主人家搭上一根長條凳,燒上一盆熱水,不大工夫之間,便將一個人的頭髮理得伸伸展展了。姓鄧的理髮匠的絕技其實更多的體現在不是理髮的技藝之上。理完發,這還僅僅只是開始。然後,姓鄧的理髮匠,從他的牛皮箱子裏,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剃頭刀,右手執刀,左手握上一張寸餘見方的牛皮紙一樣的東西,左腳跨在條凳之上,讓理髮之人仰面朝天斜躺於其大腿之上,然後將剃頭刀在牛皮紙上上下左右霍霍地磨了磨,便“嚓嚓嚓嚓”地給人修起面來。修面過程之中,為了不讓理髮之人過於緊張,姓鄧的理髮匠還常常和理髮之人一邊聊天和講玩笑話,問:“眉毛要不要?”理髮之人趕緊回答說:“要要要!”“要的話,我就剃給你拿到!”“不要不要!”“不要?你說的不要哈,那我剃了哦!”如此這般,惹得旁邊圍觀之人哄堂大笑。

接著,絕技之二便是掏耳朵。理髮匠又從牛皮箱子裏拿出一個圓形的竹筒,從裏面倒出一大把掏耳的工具,長長的,細細的,有夾子、挖耳瓢、雲掃等等,大抵有十至二十釐米不等,姓鄧的理髮匠讓理髮之人朝著光線充裕的地方坐好,然後將不同的掏耳工具伸進理髮之人的耳朵,片刻工夫,便將理髮之人耳內的污穢之物取得個一乾二淨了,理髮之人盡情地享受著掏耳的愜意與舒服。

掏完耳,姓鄧的理髮匠又問理髮之人,需不需要刮一下眼睛,膽小之人往往不敢。膽大之人點頭同意之後,便又仰面朝天繼續斜躺在姓鄧的理髮匠的大腿之上,姓鄧的理髮匠依舊手捏剛才給人修面的剃頭刀,左手拇指和食指將理髮人的眼皮上下撐開,右手用剃頭刀鋒利的刀鋒在理發人的眼球上上下左右遊走,直刮得理髮之人的眼淚不斷從眼角之處流淌而下,然後一把扶起理髮之人,說聲好了。理髮之人才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四處張望打量,嘖嘖讚歎道:“恩,恩,眼睛清亮多了,是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些了!”

鄉村理髮匠的第四個絕技便是為人端頸項。姓鄧的理髮匠讓理髮之人端坐於長條凳上,然後,將理髮之人的左右兩手先後平舉,一陣左拉右扯之後,再在左右手的肘關節、肩關節、腋窩之下等穴位之處一陣掐捏。瞬間,仿佛一股火熱滾燙的電流從下而上衝擊全身,讓人渾身清爽,飄飄欲仙一般舒服極了。最後,又捧住人頭,左右一陣晃動,像打太極拳中的推手一樣,突然將人頭往左一扭,只聽見頸關節喀嚓一聲劇響,當人還沒有反映過來之時,突然又往右邊一扭,又聽到頸關節喀嚓又一聲劇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整個人還在驚恐萬狀之中,只聽到姓鄧的理髮匠“劈裏啪啦”地用手拍打著理髮之人的肩背,然後如釋重負地說了聲:“好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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